完整作品阅读成了武林第一后，未婚夫杀了我

未婚夫杀了我之后，我全家都死了

13

我，解英。

年芳十八，现在是个死人。

靠蛊术苟活的死人。

而罪魁祸首，现在正背着我，闯解家山庄后的迷瘴。

「都一炷香了，你怎么还没找到方位？」我浑身无力地耷拉在他背后，嘴上振振有词。

林慕禾脚步看似凌乱，实则乱中有序。

又过了一炷香，他闯出了迷瘴。

不得不说，天才就是天才。

连我老爹都得数日才能出来，短短两炷香，他就破了这诡谲多变的阵法。

我突然觉得，在几天前还想打败他的自己，很愚蠢。

14

「我重不重？」

他背着我，健步如飞：「很重，十分重，特别重。」

「你杀了我，我老爹和哥哥们不会放过你。」

他嗤之以鼻：「他们打不过我。」

「为什么又要救我？莫非你发现自己杀错了人，良心难安？」

「杀的就是你。」

我呸了一口：「剑神了不起啊？」

杀了人又要将人变成傀儡，如今，还要背着我挑衅老爹他们。

这人，真是恶毒！

15

我想到从前听的种种，好奇地问：「听说你下山的时候有宝玉现世？」

「哦，你说那块石头啊，我下山时确实被绊了一跤，便踩碎了。原来竟是宝玉？」

「听说你救过长公主的女儿。」

「她两百斤，跌入河里，我没救动，差点死了。」

「那你的青梅呢？真毁了容？」

「你说谁？」

我沉默了。

天杀的说书人，编排我也就算了，居然没一件事是真的。

亏我还以为对他了如指掌。

16

和我预想的不一样。

我以为当老爹看见我，知道自己选的女婿杀了自家闺女时，会发了疯地和他决斗。

在我的脑补中，他们怎么也得厮杀个七天七夜，打得昏天暗地。

然而并没有。

我安慰自己，许是老爹他们打不过他。

老爹只是叹了口气，把我从他身上卸下来。

没错，是卸。

我的几位哥哥还搭了把手。

看来平时没白练。

只是……我真有这么重？

为何林慕禾毫不费力。

17

「爹，他杀了我。」

老爹翻了个巨大无比的白眼：「不用你说，你爹我看出来了。」

几位哥哥们也都默不作声。

我纳了闷了。

平日里将我宠上天的一个个，今儿个怎么都如此古怪？

18

我在山庄躺了半年，吃了五哥的不少药，挨了上万针。

三哥常抱着我哭：「英英啊，你以前是多么活泼开朗一小女孩啊。」

二哥负责把哭坟似的三哥赶走，再把我背到地底下的冰窖中。

严格意义上，我已经是一具尸体。

不能见光，只能夜里出来，且每隔半月，都要来冻上一晚。

接着大哥会划破我的皮肤，在我的身体上，长出一朵妖冶的大红花。

我问：「这花是什么？为什么我的身体会生出花？」

六哥回答我：「这是解家的独门秘术，只有靠它，你才能继续活下去。」

虽然没有痛觉，但我总觉得心里难受。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为何没有替我杀了林慕禾。

甚至一声责怪都没有。

我变成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废人，难道不是拜他所赐？

19

又过了半年，我能稍微跑跳。

我听说林慕禾成了武林盟主。

我呸！人面兽心的家伙。

你也配！

再过了一年，我恢复得七七八八。

半夜，我溜出去，打算趁月黑风高之夜，找林慕禾报仇雪恨。

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大不了，我再死一回。

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20

江湖上没人见过解英，也不知道解英已经被林慕禾杀死了。

我出来的不巧，正是花灯节，人山人海。

我除了脸，浑身都是针线缝合的痕迹，怕被人发现，裹着黑色的袍子，穿行在人群中。

「娘，那个人走路姿势好奇怪。」

路过的小孩对我指指点点。

他身后的大人捂住了他的嘴。

我更加愤怒了。

若不是林慕禾……若不是他误杀了我，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堂堂武林第二，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傀儡。

我愤怒地继续向前走。

手腕忽然被人拉住。

「解英？」

我裹成这个鬼样子，居然还能认出我？

谁这么厉害？

看清男人的脸之后，我觉得，我好像见鬼了。

不对……

我和鬼也没什么区别。

21

「四哥？」

眼前这个面如冠玉的男人，竟然是我早就死去多年的四哥。

我排行老七，如今只有五个哥哥。

四哥，分明早就死在我十一岁那年。

他去沙漠里寻一只养蛊用的毒蝎，再也没回来过。

老爹和哥哥们都默认他死在那里。

四哥把我拉到巷子里，见四周无人，紧张地问：「你……已经死了？」

他这话问的，仿佛早就知道我会死，又觉得我死的不是时候。

22

「四哥，你知道些什么？」

直觉告诉我，四哥有我想要的答案。

他欲言又止，似乎在躲着什么，四处张望。

「我不能和你继续呆在一起，有机会再见。你要记住，只有林慕禾不会害你。」

我还没来得及接话，他便没影了。

四哥，你怕是不知道，正是他害得我这幅鬼样子。

23

细细想来，一切都太过古怪。

林慕禾在武林中，风评一边倒。

没人说过他不好。

那一日我不过旁观了他杀人的现场，罪不至死，他没必要亲自动手杀了我。

可他偏偏，毫不犹豫地抹了我的脖子。

抹完脖子还不算，又将我带到难以寻觅的轮回谷救活我。

救活了我也就罢了，又把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扔回了山庄。

实在是捉摸不透。

像个神经病。

24

我这人，平素只爱混日子。

混了十几年，碰上这事以后，竟是想开了。

一定要弄清楚才肯罢休。

就算死，也得死成一个明白鬼。

我抱着我的刀，继续往林家的方向。

还没走到地方，林慕禾就出现了。

我摘了盖在头上的衣袍，脖颈上缝合的痕迹暴露无遗。

「林慕禾，你让我好一通找。」

他面无表情，比前两年成熟些，模样也更好看了。

我望着那张脸，心里又开始痒，忽然改变了主意。

「我们的婚约，你打算什么时候履行？」

25

与其当面质问，不如打入敌人内部，慢慢寻找真相。

还未等他开口拒绝，我就开始情真意切，潸然泪下：

「我解英，既然已经与你有了婚约，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先说明一下，咱俩是有婚约在身的，你不娶也得娶。

「你既然害我变成这幅鬼样子，就得对我负责任，照顾我一辈子。」

再来一通道德绑架。

「慕禾哥哥～～～虽然你杀了人家，可人家真的好爱你啊！」

我飞扑上去，抱住了他的大腿。

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有了裂痕。

26

原本我以为会等来他的拒绝。

没想到，他只回了我一个字。

「好」

我以为我听错了，怔愣片刻：「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无奈地把我从冰冷的地面上揪起来：「我说，好，我娶你。」

那一刻，我的脸，大概也需要缝一缝。

27

仇没报成，我多了个夫君。

我出嫁那天，是正月初九的半夜。

这个日子是双方共同定下来的，而我在双方之外，稀里糊涂被抬上了花轿，我才意识到，我是真的要为人妻子了。

以这靠蛊术吊着一口气的身体。

28

头顶悬月，成亲的队伍路过一片漆黑的树林。

二哥和六哥在送亲队伍里。

我坐在轿子里，身体僵硬。

身体不由自主地发冷。

我缓慢地搓了搓手臂。

明明前几天刚去过冰窖放过血，怎么还会如此冷？

轿子忽然剧烈一晃，猛地落了地。

「英英，抱紧你的刀，别出来！」

六哥和二哥齐声说，声音很不对劲。

我从没见过他们这样紧张。

刀！对，我的刀，上花轿之前，大哥塞给我的。

我摸到了屁股下面冰冷的武器。

竟觉得安心了少许。

29

花轿外静悄悄的，连风声都没有。

隔了很久很久，我才试探性地问：「二哥？六哥？」

没人回应。

我打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可这一刻，我慌得六神无主。

掀开轿帘，我看见了……所有人的尸体！

二哥和六哥就死在轿子前，死状惨烈，血流成河。

我以为会有尖叫声从我口中发出，可我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心被提到了嗓子眼，惊涛骇浪的窒息感涌来。

而我的未婚夫林慕禾，站在尸山上独自帅气，擦着那把举世无双的剑，神色漠然。

「走吧。」

「我的夫人。」

30

我叫解英，使得一把好刀，本来是武林第二。

现在……我是一个全家都死光了的傀儡。

杀了我全家的是武林第一，也是我的未婚夫。

哦，不对，目前他是我的夫君。

我们成婚的那晚，武林四大名门之一的解家惨遭灭门，一个活口都不剩，除了失踪的解英。

林慕禾在半道上把我劫走，伪装成江湖上其他势力中途劫杀，偌大的武林中，除了他，没人知道我解英被关在他房间里。

31

傀儡不需要吃喝拉撒，我每晚和他躺在一起，恨他恨得牙痒痒，逮着机会就骂他。

「你这个渣男！骗我感情，杀我全家，你不得好死！」

他把我抱进怀里，看着我像个小丑般动弹不得：「是是是，你得活着，看着我不得好死。」

见他第二面，他也说了同样的话。

「为什么我一定要活着？」

老爹和哥哥们都死了，被他杀光了。

我人不人鬼不鬼，活着有什么意思？

他看着我，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嘴唇动了动，又什么也没说。

32

他喜欢抱着我入睡，我不用睡觉，经常瞪着俩眼睛发呆。

我在想，这一切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原本无忧无虑，活得好不惬意。

自打和他定了亲，我的命运好像就不归我自己管了。

他为什么要屠了解家？

我现在不会哭不会笑，没有痛感，像个傀儡。

可我又有自己的主观意识。

我到底是个东西？

33

最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他每天都要喂我喝一种难喝的药。

有浓烈的血腥味，我想反抗，但没有力气。

被他逼着喝下，更讨厌他了。

最过分的是，他非要背着我晒太阳。

老爹说过，我不能见光。

头一回他把我背到了太阳底下，我哭嚎着说：「杀妻啦杀妻啦！——」

半个时辰后，我浑身都暖和起来。

我不仅没死，甚至好像有了些力气。

难道老爹在骗我？

34

他日复一日，背着我晒太阳。

不是躺在院子里。

是趴在他背上。

我常常觉得自己像一条虫。

他的背很平坦，常常背着我，站在院子里一上午。

稳稳当当的，我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入睡。

我已经许久未睡得如此安稳过了。

晒了大概一个月，我能走动了。

他却再也没回来过。

35

换成了个聋哑的女奴背着我，日复一日地晒太阳。

她身形很高，肩膀也宽厚，可我总觉得被一个女孩子背着十分奇怪。

我问她：「林慕禾呢？」

她没反应，像个木头桩子。

唉……我忘了，她听不见，也不会说话。

36

岁月匆匆，又过了半年，我的身体基本上恢复了。

虽然依然不如十八岁以前，但我能单手拿起我的刀，再不用两只手抱着了。

我扛着刀出了门，江湖人都说，林慕禾失踪了。

我换了个身份，在久违的江湖中锄强扶弱。

顺便找一找我那天杀的夫君。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既不想守活寡，也不想顶着杀夫的罪名。

怎么也得和他和离之后，再报仇雪恨！

37

我回了解家山庄一趟，庄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曾经有多风光热闹，如今就有多落寞冷清。

有人替我父兄收了尸，原本的迷瘴消散，小坟堆密密麻麻。

我拜了拜父兄的坟，路过我呆了两年的冰窖。

鬼使神差的，我走了进去。

大红色的花居然无根尚存，开满了整座冰窖。

我闲来无事，数了数，七百三十一朵。

恰好两年。

我被放血，也恰巧两年。

六哥说，这是解家的独门秘术。

我望着这些无根的花，它们像是能够吞噬人的魔鬼。

我开始怀疑六哥的话。

于是，我爬上了打小老爹就不让我出入的秘术阁。

在秘术阁的第十日，我发现我人生中最大的谎言。

也发现了解家百年来长盛不衰的秘密。

原来……

我根本不是什么解英！

38

解家祖先的确发迹于轮回谷，也的确是倒夜壶出身的女奴。

不过她离开时，偷了轮回谷的「蛊王」。

是从轮回谷叛逃而出的罪奴。

轮回谷的主人很快就发现了「蛊王」被盗，派出许多谷中之人捉拿她，都无功而返。

原因无他，就在于山庄的那一片迷瘴。

解家祖先嫁给了一名神秘刀客。

轮回谷中人都身中秘法，刀客破解了她身上轮回谷的秘法，创造出了这片专克轮回谷人的迷瘴。

谷主换了一个又一个，而解家却是一代又一代存活至今。

而我，他丫的，根本不是人。

我就是那个活了几百年的「蛊王」。

39

从山庄出来，我遇见了四哥。

他背着装满蛊虫的药壶，我的心又有些痒。

大概是同类相见的缘故。

四哥白着一张脸：「你都知道了？」

我把刀搭在他脖子上：「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哥叹了口气：「你不是人。」

我气得跳脚：「废话，我当然知道！」

我知道是一回事，从别人口中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我做了二十年的人，今天方知，我居然是个蛊。

本体……

可能还真是一条虫。

一阵恶寒。

40

整个解家山庄，就是一个巨大的养蛊场。

当年解家祖先以为得到了它，就能获得重生，可惜，她并不知道蛊王真正的厉害。

「蛊王得到过解家祖先的血液，自此，解家人的血就成了蛊王的饲料。我们所有人，都是为蛊王而生，可以说，我们就是蛊王的血包。」

「解家世世代代如同获了诅咒，直到我们这一代，爹想出了个主意，可以打破这个诅咒。可惜，目前看来，失败了。」

我把刀放下：「什么主意？」

「蛊王每过二十年就会重生一次，需要解家的女儿作为器皿，但是只要用秘术为成年后的蛊王换血，就再也无法重生。」

他神色落寞望着我，不知道在透过我看谁。

他喊我：「妹妹。」

真心当我是家人的，大概也就只有他了。

41

蛊王成年，是十八岁。

恰好是我死在林慕禾手上的这年。

不是林慕禾想杀我。

是我喊了十八年「爹」的人想杀了我。

我的未婚夫是林慕禾，也只能是他。

毕竟……只有武功强度恐怖程度如林慕禾这般，才能杀得了我。

成年前，我越强壮，死后就会越虚弱。

换血就越容易成功。

拼命练功的那几年，如今想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笑话。

42

我被抹了脖子，但我是蛊王，没那么容易死。

在冰窖中的两年，我的「爹」和「哥哥」们轮流演戏，顶着为我好的名号，骗我换血。

「解英」曾经存在过，成为了我的容器，被我吞噬殆尽。

他们恨我，是应该的。

我的血液成了冰窖中怒放的鲜花，那是本该盛开在极北之地的蛊王花。

何其讽刺。

43

解九并不蠢，他的计划很完美。

但是只差一步，他们的计划就成功了。

我笑着说：「所以，换血失败了？」

四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准确的来说，是中断了。」

「林慕禾阻止了这一切。」

「为什么？」我想到巷子里四哥说的那句话，继续追问，「四哥，你知道的，对不对？」

四哥指着西南方，说：「我不清楚，但是就差一天，只要一天，就能换血成功了。一直向西南而去，你就能见到他。」

我告别四哥，拜别了解家山庄。

无论如何，他们都养了我十八年。

即便他们想让我死，可那些情感，做不了假。

事后回想，他们割破我皮肤时隐藏在眼底的犹豫和痛苦，原来都是有迹可循。

我不恨他们，我只恨自己，是一只蛊。

44

我行了三天三夜，来到了轮回谷。

我说我要找一个武功高强的青年，轮回谷的看门人让我滚蛋。

我气血上涌，和他打斗起来，怎奈体力不支，不敌他，惨遭落败。

被押入了轮回谷的地牢中。

45

轮回谷的地牢暗无天日，我想起了只能晚上出门的那两年。

我以为的善恶是非，被现实击了个粉碎。

我以为老爹和哥哥们爱我，可他们和林慕禾联手，令我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我以为林慕禾脑子有病，到头来，他却背着我晒太阳，让我能像个正常人行走。

四哥说过，蛊王每二十年就会重生一次。

若是我再找不到他，我就会重生，那个时候，我就会忘记这一切吧？

这或许是「蛊王」的自我保护机制。

在人类的世界里活太久，会觉得恶心。

46

我来不及深想，牢门被打开。

「跟我们走吧，谷主要见你。」

我被拖到轮回谷谷主面前跪着。

我垂着脑袋，在想要不要直接认祖归宗，说我是你们流落在外几百年的老宝贝「蛊王」。

大脑飞速运转，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解英，好久不见。」

47

林慕禾？！

我猛地抬起头，他一身红黑，坐在谷主的椅子上，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好小子！

我在外面风餐露宿，无家可归。

你他奶奶的在这里坐拥偌大的轮回谷，好不快活！

我学着他的模样，似笑非笑，喊了声：「夫君～你让奴家好找～」

他的太阳穴抽抽了下。

48

武林第一林慕禾，就是轮回谷谷主。

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我本来就是轮回谷丢失的「蛊王」。

他假借「林慕禾」的身份阻止了换血仪式，为的就是让我回到轮回谷。

他骗了解家人，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就夺回了流落在外百年的「蛊王」。

我很是欣赏他。

49

我在谷中住下，仿佛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

只是，他的身体似乎出了问题。

大约是重生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身为「蛊王」的我，拥有了从前没有的能力。

我能感觉到，他很虚弱。

我问：「你是武林第一，谁能把你伤成这样？」

他从不正经回答我。

「还能有谁，武林第二呗。」

我回他一个白眼。

他口中的「武林第二」，见他的第一面，就被他抹了脖子。

我问他：「我重生，会失去记忆吗？」

我已经活了几百年，可我没有重生前的记忆。

他难得沉默了会，眉眼低垂，说：「会。」

可我不想忘记他。

50

我想不通，我究竟何时，喜欢上林慕禾的。

大概是他会背着我晒太阳，那段时间，我从未做过噩梦。

51

距离我重生的时间越来越近。

按理来说，我应该会日渐虚弱。

可我却觉得精力越来越旺盛，每天有用不完的牛劲，心里头越来越痒。

有一天，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升起：「我想杀人。」

我觉得我疯了，我害怕了。

向林慕禾求助，他却将我的刀递给我：「解英，你是蛊。杀人又有什么问题？」

我差点忘了。

我是轮回谷的至宝，也是武器。

万蛊之王，需要鲜血浇灌，才能发挥真正的效用。

等我彻底被蛊性吞噬，他的谷主之位才会更稳。

我骂他疯子，他没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说：「我不想重生了。请你真正地杀了我。」

林慕禾怎么可能会答应？

他需要「蛊王」。

52

我寻了个借口，离开轮回谷，找到了四哥。

我说：「四哥，你想不想替解家报仇。」

他神情复杂，我看出他的窘迫。

他害怕林慕禾。

四哥是所有哥哥中，最不学无术的人。

我说：「四哥，我可以帮你。」

帮你，杀了我自己。

53

我向四哥要了一点血。

我曾在秘术阁里见过，解家人的血，既可以供养我，也可以杀了我。

换血仪式虽然中断，但我体内存在着解家人的血，死去的所有人，他们的血液都在我体内流淌，仪式依然可以继续。

我去找林慕禾，想同他告别。

他站在谷中的湖边上喂鱼。

他生得真好看，我有些相信说书先生说的了。

如果我是长公主的女儿，我也会爱上他。

54

我站在他身侧，看湖上的倒影。

我瘦瘦瘪瘪的，一点都不像一条蛊虫。

明明就是个正常人嘛。

「想吃鱼了？」

他问我。

我摇头：「我在想，如果你真是武林第一，我真是解英就好了。」

武林第一和武林第二一起，横扫武林，多么般配。

他笑了：「我的确是武林第一。」

若不是打不过他，我真想一脚把他踹进湖里。

「林慕禾，我重生以后，如果忘记你了，你会不会伤心啊。」

「不会，我会让你重新认识我。」

「你会继续做我的夫君么？」

「你希望如此？」

本想套他的话，却被他套路进去，我很是气愤：「左右我都要失忆了，你就不能骗骗我，说你喜欢我？」

「好吧。」他收回手，将我抱进怀里，「解英，我喜欢你。」

我伸出拳头，往他肚子上锤了一拳。

去你丫的。

55

我割开了手腕，放了血，感受不到痛。

喝下四哥的血，躺在床上等死。

回顾我这短暂的二十年人生，只觉得可笑。

终于能结束我不受掌控的命运，我的心格外平静。

就在我以为自己即将快死的时候，林慕禾出现了。

他比我还虚弱，却毫不费力地扛起了我，带我晒太阳。

「解英，我说过，你得活着！所有人都可以死，唯独你，必须给我活着！」

我趴在他后背上奄奄一息：「凭什么啊？凭什么他们都有选择生死的权力，只有我不可以？！」

「林慕禾，你知不知道，我会害死多少人？！江湖上有多少人想要得到我？」

「我不想再害人了，我不希望还有下一个解英！」

我每重生一次，就会有一个少女失去生命，成为我的器皿。

我不想再害人了。

「你让我死行不行？！我求求你了！」

他不肯放下我。

蛊王的生命力很顽强，只要有太阳，就有生的希望。

他强行将希望带给我，残忍拒绝：「不行。」

56

我还要继续挣扎，身下的人忽然喷出一口血来。

我呆呆地望着那血珠在空气中喷洒，大脑发懵。

林慕禾缓缓倒下：「解英，好好活着。然后，忘记我。」

57

我没死成。

我的夫君林慕禾却死了。

想让我忘记你？

门都没有。

58

他死后，我伤心欲绝，眼睛快哭瞎了。

直到见到曾经背我晒太阳的聋哑女奴。

她其实根本不是聋哑人。

她告诉我：「谷中有一种秘术，可以将人和蛊的命绑在一起。人可以代替蛊去死。」

「你真的觉得，你的四哥，是不学无术的人吗？」

「你觉得解九会傻到，把唯一生的机会，给一个废物？」

「那阵子，谷主喂你喝的药，是他的心头血。」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你重生前的事情。」

59

轮回谷的谷主，有驻颜之术。

他们并非隐世不出，相反，每一任谷主，在江湖或朝堂上，都会有另一重身份。

细细算来，林慕禾其实已经四十岁了。

他二十岁那年当上谷主，在世人面前的身份，则是御史长子。

重生前的我是他的青梅，也是长公主的女儿。

长公主血脉不纯，有解家的基因，所以我寄附在她女儿身上，并无不妥。

他爱上了我，我却在二十岁那年，死在他面前。

就在我死后，他意外发现我是谷中遗落在外的「蛊王」。

又惊又喜，便替我寻了下一任宿主。

「解英」是最完美的选择。

既有解家的血脉，又有偌大个解家山庄作为养蛊场。

换血的确可以杀了我，但是只要诱导解家人替我换血，等到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再用他自己的命和我的命绑定，我就能永远摆脱不断重生的命运。

这是他筹谋多年，为我铺好的一条道路。

他希望我能像个正常人，过完自己的一生。

「你临死前，曾和谷主说，你想活着。」

「所以谷主一生的执念，都是为了让你活着。」

怪不得，他越来越虚弱，而我的生命力却越来越旺盛。

他早就知道我向四哥要了血，所以，早就做好了为我赴死的准备。

我流下血泪。

真好啊……

从此，我再也不是什么「蛊王」了。

我成了人。

60

没多久，她离开了轮回谷，不知为何，顺走了我的刀。

四哥也不知所踪，我想，他们大概是一伙的。

我懒得再去计较前尘往事，自发为林慕禾守了一年的陵，执起他的配剑，离开了谷中。

61

我是解英，能使一把好剑，现任武林盟主。

据说大概十几年前，我杀了当时的武林第一，也就是我的夫君，夺了他的武林盟主之位。

因此，江湖人人都骂我，也人人都怕我。

更怕我手里的剑。

毕竟他们都打不过我。

我用了十几年的刀，可剑法更加出神入化。

62

这一日，我又跑去茶馆里嗑瓜子听说书。

说书先生唾沫星子乱飞，讲到最近武林中有一个少年异军突起，刀法精湛，风光无限。

我来了兴趣，正好手痒，便寻了他去。

寻到他时，他正躺在橘子树上，吃着酸的掉牙的橘子，像极了年少时的我。

我大喝一声：「这位弟弟，敢不敢来和姐姐比试比试？」

我三十五岁，他看着顶多十五六岁，叫声姐姐并不为过。

一个橘子冲我而来，手法极为凌厉。

我轻松接下，就着皮咬了一口。

少年的脸转了过来，眉眼俊朗：「没兴趣。」

橘子酸到我心底。

我望着他的脸，却笑出声。

「你的刀可不是这么说的。」

63

我有了个徒弟。

嗯，虽然他不情不愿，可他毫无还击之力，常常被我用剑抵在地上揍。

他的刀法很厉害，但刀毕竟是刀，快不过我的剑法。

我大概知道我当年打不过林慕禾的原因了。

64

我四十岁那年，他刚刚弱冠，喜欢上江湖上一个活泼的小姑娘。

「你打败我，我就让你去找她。」

他近些年愈发沉默，和他越来越像，但还是为了她，主动出了刀。

毫不犹豫。

我装作三招败下阵来，心满意足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林慕禾，你看，你爱的人，从来就不是我。

我拼了命地想证明，没有她的记忆，我就是我。

而他没有你的记忆，也不是你。

不会背着我晒太阳，抱着我入睡。

也不会用自己的命换我的命。

65

我是解英。

有一把举世无双的剑。

永远的武林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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